莫言有他的东北高密乡、贾平凹有他的鸡洼窝、陈仓有他的塔尔坪，青年诗人左右也有一个属于他的“文学故乡”，那就是秦岭南麓金钱河畔麻地湾。这是我读完左右新出版的散文集《追光的耳朵》首先想到的。

　　左右是出生在山阳县金钱河畔一个叫麻地湾小村庄的农家小伙。麻地湾依山傍水，群山环绕，清亮亮的河水四季奔流不息。这本散文集就是左右以故乡的原野、故乡的自然与万物，在故乡度过的童年与少年为内容，用生动有趣的笔墨给读者呈现了作者与一个村、一条河、一场雪、一场雾、一片九眼荷塘、一棵皂荚树、一只主人最忠诚的狗等等乡野事物的情结。读完书中28篇文章，你定会惊叹：秦岭中还有这样一个如诗如画的山村!生活在那里的孩童生活咋那么有趣!当然，你还会为生活在那个贫困落后乡村的一个活泼聪慧的孩子一夜间成了聋哑人而感叹，还会为一个聋哑学子是怎样成为校园娇子而感慨。细读这本书，也许你还不能想象，一个山村孩子对读书的渴望，也许你还不能深切体会一个有身体缺陷的人被误解、被冤屈、被排挤的痛苦心情，但是你一定会觉得《追光的耳朵》是一本值得阅读的好书。

　　知道并关注左右是二十多年前的事。当时我到户家垣镇下乡，听说省会一家媒体记者要来采访左右。真正和他谋面是后来他大学毕业，成了小有名气的作家。再后来，经常在各类媒体上读到他的诗作和散文，看到他获得各类奖项的新闻。近日，读了他的《追光的耳朵》，使我对他有了更深认识。

　　好的文章总是“文以载道”给人启迪，给人力量。左右的故乡麻地湾地处秦岭深山，虽然风景如画，却应了诗人“只堪图画不堪行”的诗意。虽然今天以跨越态势发展，但千百年来一直处于落后贫困状态。然而左右在这本书里充盈了对故乡的热爱，对童年生活的美好回味，从正面看待理解，没有怨天尤人，没有悲观失望，总是向上向好，给人勇往直前的精神鼓励。

　　他在《脸盆一样的村子》中说：“到现在，既是常住西安，我也仍然觉得自己一直在村子里生活;我长着麻地湾人的脸，流着麻地湾人的血，呼吸着麻地湾的空气，无论是睡觉、走路、还是干别的事情，只要我一闭上眼睛，就会有一种在麻地湾的感觉。越长大，越习惯麻地湾、偏爱麻地湾，麻地湾的生息仿佛就是我的生命力。”这是多么深的故乡情啊!

　　阅读这本散文集，如同阅读优美诗歌一样让人充满快感和激情。

　　在《河流传说》中有这样一段话：“每个人的身体里或许流淌着一条故乡的长河。它拨云见日，翻山越岭，栉风沐雨，从我们出生开始，就通过大地的缝隙，湿气的浸润，进入我们的身体。对于我来说，这条河名叫金钱河。”在左右的记忆中，“金钱河不似一条无限延长的玉带，也不像一道无边无际的光影，它如一把弯刀，不过分柔软，也没有特别坚硬。他不紧不慢地插入秦岭南麓，在弯弯曲曲的峡谷之间穿行，时而缓慢，时而疾驰，时而在原地打个转，迂回之后，歇一口气又继续前行。”

　　麻地湾在作者笔下如诗如画：“春天河水苏醒，万物因绿意而欢腾，因河流而清新。金钱河宛如从《诗经》里款款走来的女子，经过环境的滋养和南北文化的熏陶，显得分外温婉俏丽、清纯可人。”

　　一个人的心态就是他的生存状态。在左右知道自己失聪的原因之后，他“很庆幸，我的家庭教育是善意的童话式教育，是童心主义的启蒙，让我不再因为失去听力而颓丧”。失聪后，他的第一个人生梦想——“当一名歌手”不可能实现，但又有了第二个梦想——当一名作家，他鼓励自己，并坚信：“声音一直在通过我的笔尖唱歌，总有一天我会听见的。”在他失聪的童年，千方百计弄来大量书籍阅读，有了这些书可读，他庆幸自己虽然“坠入了无声世界”的岁月，但“老天没有收走我所有的宝藏”。他认为“那一本本书，就像一叶叶改变命运的舟，满载智慧与汗水，将我载到充满诗意和幸福的地方”。

　　“当上帝关上你的一扇门，定会为你再开一扇窗。”失聪既成事实，抱怨、消沉、气愤都是在自我毁灭。在残酷现实面前，左右选择乐观面对。如今，他已成为中国作协会员，作品不仅频频在《人民文学》《十月》《诗刊》《花城》这些权威刊物上发表，还有部分作品被译介到欧美、日韩等国，获得多个文学奖项，被表彰为陕西省道德模范、陕西好人。

　　“左丘失明，厥有《国语》。”贝多芬中年失聪，写下了大量交响曲，被尊称为“乐圣”，年过而立的左右前途亦是无量。细读左右的《命》《原谅世界不再童话》，时不时总会有麻地湾的影子。麻地湾必定是左右抹不去的记忆，那里的风景、人物、地理、生态、风俗、语言、生存状态，必将成为他深深怀念和咀嚼的食粮。□王荣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