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绪伟

“一捆毛竹百二三，砍回家去编蒲篮，蒲篮溜圆好养蚕，嘿哎，嘿哎！筐筐哪个白茧也，好来钱呃……”这是山里人劳作出来的歌。这乡村的歌，歌词直白，唱法随意，韵律清爽，随口而出。

乡下人的歌是站在山坡上，立在沟垄间，耕作在麦熟稻香、果甜桑绿的垧子里茬子中，迎着霞光星辰，顶着烈日雷电，挺着狂风扬尘，用生来的声腔，敞开嗓子地唱。乡下人的舞台是高天厚土，野岭坡梁；乡下人的音乐是风霜雪雨，泉鸣溪潺；乡下人的舞美设计是春去秋来，夏暑冬寒；乡下人的妆色是汗泽泥土，酷晒暴淋。这样唱出的歌，像漫山遍野的野花轻轻绽放，像沟弯河溪的涓流欢快奔涌，像暴风骤雨时的雷鸣酣畅淋漓。

乡下人唱歌是随口而出，随事而吐，随心而唱，早也唱、晚也唱，喜也唱、悲也唱，苦也唱、甜也唱，春也唱、秋也唱，冷也唱、暖也唱，祖祖辈辈都在唱。风转轮回、世事变迁，有人唱；祸福是非、人生变故，有人唱。在乡下，人人都是歌手，个个都有新唱法。在乡下人的歌中，见事见物而编歌词，依情随心而编曲调，坦率地表达心声。而在陕南汉阴，乡下人唱得最多的是“油菜花儿开”的情缘。

有人说，不到江南，就不知道中国的风景有多美。我说不到汉阴，就不知道油菜花开的情节有多浓。早在唐代，就有“月河垂柳青丝长，农夫村女耕作忙；轻便一挥芳径去，漫闻油菜花金香。金花诱妹芳心开，情哥护花在心怀；收获菜籽榨清油，接妹到家把堂拜”的花海踏青歌流传至今。

乡下的歌，也讲花的情调。比如“暖风催花开，花香钻鼻来”调唱怀春之花；“山川金披披哎，哥妹伴成对呢”调润乡情之花；“一杆撞下栓喏，龙口喷金泉哪”唱榨油，调亢收获之花等等。春唱油菜花，夏吟荷莲花，秋声菊花香，冬歌茶花红者，不分男女老幼，无论乡下人还是城里人，都善于触景生情。就这样一年四季，农活忙不完，歌声不间断，用即兴编唱来抒遣情怀。

庄稼人在农作间隙，以歌代言，倾吐心事，诉说衷肠，用生动的语言和朴实的情感，抒发乡村自然人文的事项，描绘人生美好的憧憬。每年大大小小的节日聚会、对唱歌会，就成为人们联络感情、增进友谊、表达生活真情的最佳方式。特别是一年一度“油菜花节”文化旅游季，能吸引海内外的人们实景表演、花海对歌，人数达数万人之众，场面蔚为壮观。民俗文化和花海情歌，震荡着千千万万人的心灵。

家乡如今的很多歌，已在大小城镇热风般流行，还让从乡村来到城镇打工的、办事的人听得热泪盈眶，激情潮涌。比如脍炙人口的《油菜花儿开》《凤江女》《美丽的凤堰》《十里桃花》《茶花情》等等，乡村特色浓郁。这些歌在乡村的土地上，不是乡村人是唱不出“乡味”的。后来城里人巧扮乡村人在舞台上演唱，专业歌手用美妙的歌喉、优美的伴奏在多彩的灯光中演唱，体现出现代装饰的美感。而乡下人唱歌不修不饰，不妆不扮，不分美声和通俗，一任而性地宣泄歌喉的生命之音，酣畅淋漓地抒发心中之声。

真正的“乡下人”，不做作，不矫情，贴实际，近生活，亲百姓，真情真声真唱“乡下的歌”。山村乡下，不仅有歌，而且主题鲜明；言词淳朴，音韵厚实。

乡下歌声不断，乡音传世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