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布日期：2014-12-24

　　街角，一个用简易材料搭建而成的棚子，像一位瘦骨嶙峋的老人，兀自站立着，西风吹过，搭盖在棚子外面的塑料挡布不安分地摇摆晃动着，发出“呼呼”的声响，像是倾诉，又像是在呻吟。棚子边上，摆放着一只炭火炉，一只平底锅和一桶和好的面浆……女人正在摊着煎饼，平底锅上不断发出轻微的“滋滋”声，煎饼的香味也在西风的作用下，四处飘溢。
　　女人四十出头，个头高挑，面容清瘦，留一头齐耳短发，看上去干练贤淑。寒风里，女人在不停地忙活着。炉子里的火很旺，女人的额头上时不时有一点微汗冒出，脸也被炉火烤得通红。她手中盛取面浆的木勺，有节奏地在木桶和铁锅之间舞蹈着，小油布顺平底锅轻轻一转，一勺面浆跟着旋下去，铁锅再均匀地一绕，瞬间，平底锅上一圈被粘上的面层，即刻就成了一张面饼。
　　在她的摊点买早点时间长了，就和她熟络起来，知道她有一个女儿，在西安上大学，今年已经大三了。丈夫在东莞打工，干到了领班的位置，老板很看重他，待他不薄，工资也发得挺高，就是忙，一年到头只有到了春节才回家一次。按说，她不摆摊，日子也能过得去，但她生来是一个闲不住的人，看着别的姐妹摆摊都干得挺好的，自己就动了心，凭借自己在娘家做女时的手艺，就办起了这个早点摊，不曾想，生意还真的不错，这是她没有料到的。所以，她很知足，也很开心，见人总是一脸的笑，人们看她和气，都撵着往她的摊点上赶，她的生意就更加火爆了。
　　一天早上，去她的摊点，棚子关着，问隔壁卖豆浆的摊主，才知道她回丈夫的乡下老家伺候婆婆了。她的婆婆患有严重的气管炎，已经有好些年头了，治疗了不下十几次，总也剜不了根，尤其到了秋冬季，就三天两头地发作，她想把婆婆接到县城住，这样伺候起来也方便些，但好说歹说，婆婆就是离不开老家。无奈，她只有赶80多公里的山路回乡下伺候婆婆，这是她唯一能做的。听相邻的摊主说，她嫁给丈夫时，婆婆一百个不愿意，婚后，总是无事找事地挑她的毛病，但她是一个识大体懂礼教的孝顺媳妇，没有丝毫怨言，总是忍让着婆婆，对婆婆笑脸相迎。她的热情终于把婆婆冰冷的心捂热了融化了，现在两人如同亲母女一般，令十里八乡的乡亲羡慕不已。
　　大约一个月后，我在摊点见到了她。她的手臂上戴着黑纱，人明显憔悴消瘦了许多，我知道发生了什么，没敢多问，只是礼节性地劝慰道：“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谁知，她的眼泪却刷刷地流了下来，说：“我的婆婆她走了，带走了我的奢望，以后我还能孝敬谁呢？”我听了，不禁一颤——她把孝敬老人看成是一种奢望！这种境界有几个人能够达到呢？更何况还是与她没有丝毫血缘关系的婆婆？
　　这就是在街角摆煎饼摊的女人，一个令人肃然起敬的女人！
　　◎程毅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