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心得》是她谈《论语》的第一本书。全书的头一句是:“宋代开国宰相赵普曾经标榜说,自己以半部《论语》治天下。”这真是一开口就错。宋朝的开国宰相是范质、王溥和魏仁浦。赵普是建国4年以后才当上宰相的。
至于于丹对《论语》的解释,那错得更多。随便举个例子。《于丹 感悟》 写道:“孔子说,忠恕之道,一以贯之。对己对人,都应该是这样。我们想,如果一个人对自己的心都不能宽容的话,那何谈宽容别人呢?”按于丹的讲法,孔子是个大大咧咧、散漫随意的老头,主张对别人宽,对自己也要宽。不过就在几页之前,于丹引用了孔子的两句话,认为人们对别人要求要宽,但对自己要求要严,犯了错误要自责,不能宽容自己:“躬自厚而薄责于人”,“见其过而内自讼”。于丹的话跟孔子的主张势不两立。这是怎么回事?
孔子的确提倡“恕”,不过他明确说,“恕”就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勿施于人”四个字清清楚楚地表明,“恕”是对别人的态度,而不是宽容自己。要是孔子主张宽容自己,他老人家就会说“勿施于己”了。于丹的书引用了朱熹的讲法,而且明确说:“朱熹对‘忠恕’两个字解释得非常好。”既然如此,她干嘛还讲出完全违反孔子意见的话?
有人说因为于丹缺少知识。我不赞成。孔子曾经自称“不知老之将至”。于丹把这句话译为“不知道我的生命已经垂垂老矣。”但是,“老之将至”怎么会是“已经垂垂老矣”呢?连小孩子都知道“将”和“已经”的意思很不相同。
这样玩弄孔子自然惹来好多不满。于丹回应说:“一些学者站在纯学理的角度,认为我这样解读不通,我完全能理解。……我觉得,那些严谨治学的学者不一定是教传媒的,他们的角度是一种研究的角度,而我的角度是一种普及的角度。”这是一种挺古怪的讲法。有可能一个意见从“研究的角度”看是错误的,从“普及的角度”看却是正确的吗?所谓“普及”,是指用通俗易懂的方法把专业研究的结果传播给普通民众。普及不是不顾“严谨治学”另搞一套。要是一个主张从研究的角度看是胡闹,那么用通俗的办法传播,它还是胡闹。如果科学家的研究发
现某种食物有害,传媒却说它延年益寿,这算哪门子的科学普及?
于丹又解释说,她讲的是自己个人的“心得”、个人的“感悟”:“解读《论语》的角度可以不同”,“千颗心有千种所得,万颗心有万种所得,而我只不过是其中的一心之得。”的确,对于同一件事情,不同的人往往有不同的感觉。但不是每一种感觉都正确。例如一个人说他觉得苏东坡的词比柳永的好,另一个人说她觉得柳永的比苏东坡的好。由于艺术爱好和饮食口味纯粹是个人的主观感觉,那两个人的讲法都只是说有这样一个事实:说话的人有某种感觉。要是咱们能证明这个事实,证明他们确实有那样的感觉,那么,尽管两种讲法针锋相对,它们都是正确的。
我绝不反对于丹推崇孔子。但推崇孔子就该真心尊重孔子。要是孔子主张男女平等,随便说他轻视妇女是不尊重孔子。要是孔子轻视妇女,硬说孔子为男女平等奋斗也是不尊重孔子。不管咱们赞成不赞成,孔子的主张就是孔子的主张,随意篡改就是蔑视古人。如果有人把孔子做成一个木偶,威风凛凛,又面带伟人谦虚的微笑;那人躲在幕后,自己爱讲什么就讲什么,却让偶像的嘴巴一张一合,叫别人相信那些高论都是圣人之言,那么,凡是知道底细的,都会说这是大不敬。□袁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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