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张鹰
在工具箱里,我至今仍珍藏着一个旧的针线包。每当看见它,就使我想起三十年前的往事。
七十年代初,我刚从学校毕业,被分配到西安西郊一家铁路工厂。到车间报到后,办事员便将我领到货车间的下料组。下料组共有8名职工,负责厂里修理铁路货车的下料任务。带我的师傅是下料组的班长,五十开外,身材魁梧,古铜色的脸上布满了皱纹。下料组所处的环境十分艰苦,与其说是厂房,倒不如说其是个工棚,没有围墙,四处透风。工人的休息室是个废弃的闷罐子货车车厢,拆下的旧卧铺便是工友小憩的板凳。尽管如此,但墙上却挂满了铁道部和工厂颁发的“修旧利废”、“节约红旗班组”等各类奖状。班长指着这些奖状满怀深情地对我说:“这些荣誉是咱们小组捡拾废钢铁、巧裁边角料,用汗水换来的,你是咱们班组年龄最小的,我们退休后,这个班就交给你们了!”
八十年代初,工厂发动职工开展“捡浮财”活动。就是把废旧的车辆配件收集在一起,分类修复后再重新用到厂修的车辆上。每逢星期六,“捡浮财”的义务劳动便如火如荼。厂房内外的犄角旮旯、路畔料场,处处闪现着职工们觅寻旧配件的身影。
义务劳动中,我的工作服屡屡被铁刺和长螺栓撕挂,被戳破了好几个口子。看着既脏又破的工作服,我索性干脆把它丢进了废料箱。谁知星期一上班时,被我扔掉的工作服,洗得干干净净叠放在我的工具箱上。抖开一看,开洞的方位完好如初,更令我感动的竟是手工缝补。望着那均匀的针线、平整的补丁,我的眼睛湿润了,莫非又是师傅干的?我的脑海立刻浮现出前不久的一组镜头。
我们下料棚旁有棵老槐树,每逢“五一”前后槐花盛开,扑鼻的槐花香味沁人心脾。至此,小组的女工便纵容我上树帮她们采槐花。要说上树,那可是我的强项,爬树掏鸟蛋,曾是我孩提时代在小伙伴们中炫耀的资本。一天午饭后,女工们簇拥着我来到老槐树下,猴子般的我敏捷上树,不一会,长满槐花的枝条便撒落一地。待下树时,我臀部的工作服被枯枝挂开一条15公分长的口子。趁着女工们抢摘槐花,我满脸通红地钻进小组休息室。脱工作裤,拿下师傅挂在墙上的针线包,取针引线,便缝起来。怎奈拿着钢针的手显得那样笨拙,没缝几针,手指便被扎出殷殷红点,疼痛难忍,我懊恼地将工作裤摔在地上。这时,师傅拾起我的裤子,戴上他的老花镜接着缝起来。我真不敢相信,师傅那双布满厚茧、搬铁块的大手,此时竟变得像保姆般的手灵巧。但见针线上下翻飞,不一会功夫,就将裤子补好,那均匀的线距,平整的缝口,让我目瞪口呆。师傅把补好的裤子递给我时,语重心长地对我说:“小张,你父母不在身边,自己动手就不用求人,还能培养独立生活的能力。”说着,师傅指了指他那身洗得发白的工作服:“你看我这身工作服,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这可是咱铁路工人的优良传统呀!”师傅的一席话,让我对这小小的针线包有了一份重新的认识,它使我找回许多失去的东西。往后的日子,每当工作服破损时,我便学着师傅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缝补起来。只要师傅在场,我均能看到他笑脸上的每道皱纹里都溢满了欣慰,像是在暗暗赞叹:我的徒弟终于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后来,师傅退休了,但针线包仍留在下料组。再后来,车间分家,下料组搬进了南区那宽敞明亮的新厂房,我小心翼翼地从墙上取下师傅的针线包,一直珍藏至今。在这小小的针线包上,印有师傅温馨的手印,留有师傅的谆谆教导,它让我懂得了艰苦朴素,那浓浓的师徒情,永远留在我温暖的记忆里。
责任编辑:sxwork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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