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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台放着一盆白檀，枝条如凝固的碧色闪电，通体披覆金色绒毛，暮春时节，蛰伏的刺点会迸出橘红苞蕾，像仙人掌脊背上飞出的火凤凰。
这原本是友人赠予的迁居礼物。最初三年，它在温室里抽条疯长，青翠指节穿透防盗铁栅，却始终吝啬花颜。我翻遍典籍调整水肥，效仿古人月下焚香，它仍以静默对峙所有善意，直至寒露深重的秋夜，我负气将这盆“不识好歹”的绿植扔出阳台，任其在室外的凄冷风雨里褪尽浮华。
次年谷雨，晨光吻上窗玻璃的刹那间，那盆被扔在室外的白檀——八簇烈焰正在枯枝爆燃，蜷曲的枝条镀着暗红锈色，像战士愈合的旧伤，又似涅槃凤凰垂落的焦羽。
据《植物志》载，此物原生于安第斯雪山，恰如高山茶树需经风霜方得醇香。白檀必须挨过彻骨严寒，骨缝里才能攒出开花的力气。幼时常见故乡的老梨树，村人执斧斫其躯干，从伤口渗出的琥珀泪痕里结出的梨子反倒格外脆甜。
可怜天下父母心!如今多少父母，倾其所有也要给孩子提供良好的成长环境，像给花蕾套上抵挡风雨的玻璃罩子，却不知野杜鹃偏偏在嶙峋石隙开得最艳……东北孩童在零下30℃的冰面摔出银铃般的笑声，深冬腊月的松花江畔，那些灌进胶靴的雪渣子，那些冻得通红的苹果脸，都是生命渴求的养料。
暮色漫过白檀暗红的疤痕，花影在粉墙上书写古老的密语。蓦然回首，原来所有的生命都自带缺口，好让星光涌入，教生命的枝条懂得如何燃烧。我们拼命修补的“不完美”，恰是光阴预留的锁孔，等待某个凛冽的清晨，与命运密钥严丝合缝地咬合。
凝视眼前的白檀，我突然领悟：所有未完成的绽放里，都暗藏着生命的密码，只是在经风历雨后，才能看到生命的奇迹。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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