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艳丽
爷爷总说他能活到100岁,可在他93岁的时候,离开了我们。每次翻出他的照片,看着他蓄起的长胡子,爽朗的笑声就在我耳边回响。爷爷到老身材都是精瘦型,腰板挺直,有点明星范儿,还有点艺术家的气质。在2008年的永坪镇,如果你不知道有一个90岁的老头还骑着三轮摩托车到处逛悠,那你估计不是永坪人。按现在用语,可以称得上是“网红老头”。
爷爷出生于延川县永坪镇丰佰胜村,聪明能干。种地是一把好手,赚钱也是一把好手,具有超前意识,胆大有魄力,光景在村里是最好的。
爷爷是老大,负责给他的弟弟妹妹结婚成家。因我二爷过继给五曾祖父顶门,爷爷一个人把我曾祖母侍候到老。爷爷为了让光景过好,除了把地里的庄稼种好外,一心想着赚钱的事。在1953年的时候,赶着一群小猪娃去西安卖,走着去,走着回,过了几个月回来后,给我的父亲买回一双白色的回力牌运动鞋。父亲说那会儿村子里的人没见过运动鞋,他是同学里第一个穿运动鞋的人,让周围人羡慕了好久。
爷爷从西安回来不久,又到内蒙古买马贩马,赚没赚钱我不清楚,只记得幼时的父亲有了自己的马。过了十多年,在爷爷60多岁的时候,全家搬到延安生活,他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创业。如果在上世纪80年代末90年代初,你在延安中心街新华书店门前寄存过自行车,你所遇到的那个老头就是我爷爷。爷爷没上过学,但自学能力很强,有时会看《新闻联播》上的字幕,听播音员读,他自己学会记下,不认识的字记在本上,如果遇到我们就会把不认识的字指出来问,问一遍,下次就记住了,会看报纸,会写自己的名字,会在本上记账。数字的大小写,也就不在话下。
看自行车那会儿,他先用铁皮裁剪成条块状,给每一个铁面用漆写上大写数字,而后从中间剪开,给每个铁片打孔穿绳,把两个铁片串在一起。有人来寄存自行车时,他会在自行车轮把上挂一个牌牌,另一个牌牌给自行车的主人,待自行车主人来取自行车时,不光看自行车的外型,那个年代自行车大多一样,还要将主人手里的牌牌,拿着去找自行车上另一个牌牌,就像对接暗号,两个牌牌如拼在一起,是完整的一组数字时,才会让他们把车子取走,那时寄存一辆自行车收二分钱。没有时间限制,有时会很晚都在等车的主人来取。
爷爷回家后,快速吃完饭,然后就坐在那里,一分一分地数钱。有时还要继续制做一批新的牌牌,记忆中牌牌的数字最后排到五位数了。印象中,爷爷总是坐在那里,手里忙着做些什么,我当时一直没问,他是怎么想到制做牌牌的?实在是聪明,这样是不会被领错自行车的。我小学放寒暑假的时候帮过爷爷看自行车,一天下来,挺累的。几乎坐不下来,刚坐下,就有人来存或者取车,存车简单些,从我爷爷手里取一串牌牌,给车上挂一个,自行车的主人拿一个,并安顿说:“把牌牌拿好,若牌牌丢了,车子就取不走了。”因为我很小,别人都会笑着看我。收钱的时候,我会不好意思,有时爷爷实在是忙不过来,同时有好几个人来取车时,我只能硬着头皮,去和别人收牌牌待核对好后,脸红着去收钱,就怕别人不给,不给我也不敢要,便在那里傻站着。有时别人给了大钱,一时半会又找不开。我爷爷说:“收嘛怕啥了?咱是合法的,我们为他们服务,他们就应该给咱们报酬。”
我上初中的时候,爷爷从延安给我捎回来一双翻毛皮棉鞋,那是我第一次穿皮棉鞋,我很喜欢,但一想到那是看了不知多少辆自行车后赚的,不知累积了多少个二分钱,我心里挺难过。
到了现在,每次停车时,看到收停车费的,我总会想起我的爷爷。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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