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富平县城,向东北方向行驶约40多公里,便是老庙镇。在镇子的西边入口处,矗立着一座青石雕刻的人物塑像。
雕像被作者刻画得栩栩如生。只见主人公手持奏折,目光远眺,清瘦的面颊上显露出某种悲悯与忧思。雕像与横亘在小镇北边浑厚青黝的万斛山以及山上孤傲挺拔的唐代宝塔默默相对,遥相呼应,蓝天白云下构成一幅肃穆而壮丽的画卷。
在这幅画卷里,作者所塑造的人物形象却不是虚拟的,而是真实的,生动的。他就是忠介清廉的代表人物、明代嘉靖年间的监察御史杨爵。
正是因为他的忠介清廉,历史才给予了他重彩的一笔。
杨爵(1493——1549),字伯修,号斛山,陕西富平老庙镇笃祜村人。自幼家贫,耕读自励,年二十,始读书;师从关学大师朝邑韩邦奇,习诗书,重节品,36岁中举,省试第三,次年进京中进士。在行人司供职期间,多次巡视湘、粤、晋、陇等地灾情,曾写下《山西行》、《鬻子行》、《鬻妻行》等优秀诗作。后又任山东道、河南道监察御史,因向嘉靖皇帝直谏而遭七年冤狱。去世20年后得以平反昭雪,被追赠为奉仪大夫、光禄寺少卿;明万历时加追“忠介”谥号,令省、府、州、县为其建祠。在历史上,他与海瑞为同期铮臣,有“北杨南海”之称。清康熙皇帝为杨爵题赠:“杨忠介公明代事,关西夫子清世称”。正因如此,几百年来,家乡人民始终以特有的质朴方式,一代又一代,口口相传,继承和发扬着他的廉政思想和道德品格。
每次回老家,我都会在这位先贤像前凝思仰望良久,尽可能地多听一些有关他的故事,架起时空对话的桥梁,让照耀、尊重、敬畏等情思,在脑海里慢慢滋长。
临近镇子的笃祜村是他的出生地,如今修葺和翻新了原建于明万历二十年、民国二十五年修缮的旧有杨爵祠,作为富平县廉政教育展厅,供人们参观学习。虽为家乡人,我也是第一次正式拜谒。管理员老杨热情地义务当起了讲解,他浓厚的方言娓娓道来,倍感亲切,一下子拉近了距离,好像是在讲刚刚发生的故事。祠堂坐北朝南,由前厅、后殿组成,面宽8.2米,进深11.1米,是一处较为典型的关中民居,古朴而略显狭小的院落,房间不多,布置也很简单,似乎难以容纳主人公丰富深厚的思想宝藏和精神财富。但大象无形,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无不承载着以廉为荣、以贪为耻的社会文化内涵,使每一位到访者得到灵魂的洗礼。
在展室栏目中,有一则《石叠泪访》的故事,感人肺腑。嘉靖十八年冬月,官至都察御史、河南巡抚,同样为官清廉、公正有为的富平同乡李石叠,因返乡为母守孝而专程来到笃祜村探望因家庭变故告归在家的杨爵。二人相见,惺惺相惜,共叙别离。谈话间不觉已到晌午,家里还没有吃饭,孩子们衣服单薄,饥肠辘辘,石叠见状,忙问缘由,杨爵回答道:“擢升御史,乃朝廷委以重任,有人馈以重金,我岂肯贪小利而枉法度,辱我铮铮七尺之躯;告归养母,乃反哺至亲所系,兄嫂家母接续丧亡,无有不义之财,仅凭几亩薄地养家,故此只可节衣缩食,维系日常。”听罢杨爵一番言论,石叠深为杨爵的不惟小利,固守清贫的气节所感动。一介朝廷命官,居然贫困到如此地步,家小几无隔夜之食,依然能甘于困苦,唯教书授徒、敦礼治学是乐。想起这些,石叠禁不住潸然泪下,感慨万千。
杨爵以极言进谏而著称。他在“行人司”供职期间,因目睹老百姓的凄惨生活,于是向嘉靖皇帝上《固邦本疏》,希望嘉靖皇帝能够体察民情,悯恤百姓,使国家稳定,百姓乐业。即位不久的嘉靖采纳了他的条陈,开仓赈济百姓。但好景不长,就在他擢升为监察御史不久,嘉靖就耽于享乐,荒废朝政,以致人心危乱,政治腐败,国家日趋衰落。目睹了嘉靖皇帝的蜕变,杨爵又沉痛地进谏道:“陛下即位之初,励精图治……乃数年以来,朝御希筵,简经旷废。”并恳切期望嘉靖“念祖宗创业之艰难,思今日守成之不易,览臣所奏,赐之施行”。嘉靖却勃然大怒,将其逮捕入狱,打得他“血肉狼藉”,几乎死去。毛泽东在点评《明史·杨爵传》时特旁批“靡不有初”四字,引用了《诗经·大雅·荡》中“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一句。表达了对杨爵的敬仰和治国理政必须做到善始善终这一思想。
在一幅幅展板前,深深触动人们的不仅仅是杨爵的坎坷经历和家国情怀,更是他坚刚清廉且不缺钙的精神骨骼。这于古于今,都是弥足珍贵的,值得我们传承和发扬,并赋予它新的时代价值和含义。习近平总书记曾反复强调,各级党员干部要学历史懂历史。反腐倡廉工作也要积极借鉴历史优秀传承,不断增强廉政文化的亲和力、吸引力和凝聚力,使大家在潜移默化、润物无声中受到熏陶和教育。
走出杨爵祠,我想到一句名言:“时间是真理的忠实听众,一切嘈杂喧嚣都会湮没在时光的尘埃里,一切真知灼见都将沉淀在历史的河床上。”杨爵,就是这样值得后人敬仰的人。
□张从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