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中国成立以来，以柳青为代表的陕西作家坚定不移地走现实主义创作之路，路遥、陈忠实、贾平凹不断开拓这一创作之路。路遥曾多次表示，现实主义作家柳青是自己的文学教父。路遥传承了柳青给普通百姓讲地域故事，传达中国声音的优良传统，不为各种现代主义创作时尚所动，坚定捍卫柳青所开创的现实主义创作传统，把陕北黄土高原作为自己的文学根据地，在此精耕细作，创造了自己的文学人生。

同样，生长于陕北的高鸿坦言深受柳青、路遥文学创作的熏陶和影响，他的第一部长篇小说《沉重的房子》，被著名评论家李星誉为“显示了作者生活积累和非同一般的艺术修养、厚重而大气的优秀作品，其生活内涵、文化内涵、艺术高度都不可小视。这是继路遥《平凡的世界》之后，又一部值得被重视的关于陕北题材、农村题材，表现‘城乡交叉’地带生活的重要作品。”

2022年出版的《归途》，不仅突破了路遥和自己《沉重的房子》的“城乡交叉”地带，走向城市，走向国外，而且螺旋式回归到故乡参与乡村振兴的建设之中。无疑是对现实主义创作的又一次突破。

首先是题材的突破。过去陕西作家多出身农村并从农村走向城市，但大多迟迟未融入城市，熟悉的还是自己家乡为根据地的农村生活，因此写作的题材主要还是家乡的沧桑之变和父老乡亲生活的悲欢离合、酸甜苦乐，而高鸿的《归途》也写到家乡，但仅仅是作为起点或终点来描写，大量笔墨写的是安纬国、安保国兄弟俩如何千方百计走出乡村，跋涉千山万水走向一个又一个城市，并走出国门千辛万苦创业的历程，最后在家乡乡村振兴建设事业中，在平凡的世界里创出不平凡的人生之路，干出不平凡的业绩并实现自己的人生价值。

其次是体量的突破。《归途》与《平凡的世界》在体量上有很大的不同。从容量和规模上看，《归途》比《平凡的世界》更为广阔和浩大一些。《平凡的世界》反映了中国北方农村1975-1985年10年间发生的历史巨变，《归途》则反映了改革开放40年来中国北方农村的沧桑巨变。《平凡的世界》人物的活动空间局限于陕北和关中，《归途》的人物活动空间则从关中到华北、华南甚或拓展至欧洲。从人物命运来说，孙少安和孙少平们无法跨越界限明晰的城乡壁垒，局限于“城乡交叉”地带，为解决生存温饱的小康生活而努力。而安纬国、安保国则跨越国界为过上更好的现代化生活而奋斗。因此，孙少安、孙少平虽都努力奋斗，拼命挣扎，但无一不以小富即安甚至失败而告终。而《归途》中的安氏兄弟却通过自己的努力奋斗和时代的因缘际会，跳出农门，脱离农籍，跨国做生意，成为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者。

再次是艺术上的突破。《平凡的世界》用百万字写10年，其朗润和畅而又激情澎湃的叙述，有一种难以抵御的裹挟力和感染力。《归途》用四十余万字写40年，较之稍微精巧严谨一些，也冷静节制一些，但也有粗疏之处，尤其是最后一章归去来兮返回家乡参与乡村振兴有些仓促收笔，给人意犹未尽之感，甚或虎头蛇尾之憾。

总而言之，《归途》赓续了柳青、路遥、陈忠实、贾平凹等所建构的“文学陕军”的现实主义传统，在宏阔的历史背景中立体地展开了改革开放以来的社会变化和人心变迁，塑造了安纬国、安保国等与时代精神共鸣交响的不同寻常的典型人物，是近年陕西甚或中国长篇小说创作的重要收获，堪称一部现实主义题材的开拓力作。□王新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