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轼与龙
日期:2022-07-12   来源:陕工网—陕西工人报

苏轼雕像

苏轼(1 0 3 7 年-1 1 0 1 年),字子瞻,号东坡居士,世称苏东坡,“唐宋八大家”之一。苏轼的诗词文章中多有涉及龙的语句。《苏轼集》中涉“龙”语句达八百一十三条,限于篇幅,本文只选苏轼创作的诗歌《起伏龙行(并叙)》,和发生在苏轼身上的“乌台诗案”作以简析。

《起伏龙行(并叙)》:“徐州城东二十里,有石潭。父老云与泗水通,增损清浊,相应不差,时有河鱼出焉。元丰元年春旱,或云置虎头潭中可以致雷雨,用其说,作《起伏龙行》一首。

何年白竹千钧弩,射杀南山雪毛虎。

至今颅骨带霜牙,尚作四海毛虫祖。

东方久旱千里赤,三月行人口生土。

碧潭近在古城东,神物所蟠谁敢侮。

上欹苍石拥岩窦,下应清河通水府。

眼光作电走金蛇,鼻息为云擢烟缕。

当年负图传帝命,左右羲轩诏神禹。

尔来怀宝但贪眠,满腹雷霆喑不吐。

赤龙白虎战明日(是月丙辰,明日庚寅),倒卷黄河作飞雨。

嗟吾岂乐斗两雄,有事径须烦一怒。”

苏轼这篇《起伏龙行(并叙)》描写了江苏徐州一带民间曾经流行的一种用虎头骨求雨的习俗。这种习俗唐代就已出现。唐人李绰撰写的《尚书故实》一书中就有记载:“又南中久旱,即以长绳系虎头骨,投有龙处。入水,即数人牵制不定。俄顷,云起潭中,雨亦随降。龙虎敌也,虽枯骨犹激动如此。”这种习俗产生的原因是人们认为龙和虎是仇敌,一旦相遇,就会发生争斗;争斗中龙会发怒,从而翻江倒海,降下雨来。

苏轼以其卓越的文学天才,生动地描述了这种习俗。一开笔,就以夸张的艺术想象,写出了参与习俗的主角之一:虎。什么虎呢?“南山雪毛虎”。怎么得来的呢?用“何年白竹千钧弩”射杀的。目前是何状况呢?“至今颅骨带霜牙,尚作四海毛虫祖”。接下来该另一位主角龙,出场了。

写龙之前,先写为什么要“起伏龙”。“东方久旱千里赤,三月行人口生土。”看看,已旱到了何种程度!“东方……千里赤”“行人口生土”:一句宏观、概览,一句微观、细描。有了这两句铺垫,下面的“碧潭近在古城东,神物所蟠谁敢侮?上倚苍石拥岩窦,下应清河通水府”就很自然了。

龙出场了,此龙非同寻常!“眼光作电走金蛇,鼻息为云擢烟缕”。形象很厉害吧。不光形象厉害,资历也厉害:“当年负图传帝命,左右羲轩诏神禹”,曾经为远古帝王伏羲、轩辕黄帝和大禹负过图、传过命、效过劳呢!然而,也许是功劳太大了,有些居功、摆谱了:“尔来怀宝但贪眠,满腹雷霆喑不吐”。怎么办?以白毛老虎来刺激你、激怒你!“赤龙白虎战明日,倒卷黄河作飞雨。嗟吾岂乐斗两雄,有事径须烦一怒”,你怒了,迎战了,就会出现“倒卷黄河作飞雨”的壮观场面,人们求雨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宋神宗元丰二年(1 0 7 9 年),乌台诗案发生,苏轼是此案首当其冲的被告,蒙难四个月零十二天,险些丢掉性命。案情大略是:其时朝廷御史台官员何正臣、舒亶、李定等上表弹劾苏轼,奏苏轼《湖州谢上表》中语句和此前所作诗句中,有讥讽朝廷新政、诽谤皇帝的内容。于是,苏轼被逮捕,关在御史台监狱受审。所谓“乌台”,即御史台,因官署内遍植柏树,柏树上常有乌鸦栖息筑巢,故称“乌台”。

在御史台官员搜集、整理的关于苏轼所谓“罪行”的材料中,有一首《王复秀才所居双桧二首(之二)》,此诗中出现了“蛰龙”二字。

全诗为:“凛然相对敢相欺,直干凌云未要奇。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译成白话:“凛凛然两棵古桧相对,谁也不敢欺负谁;树干笔直耸向高空接近流云,却并未想标新立异。它们的根深扎到九泉之下,也直直的不弯曲;当然,这情景只有潜伏在地下的蛰龙才知悉。”显然,这是一首咏物抒怀诗。苏轼在诗中以桧喻人,旨在歌颂挺拔不屈、刚正不阿、通达磊落的优秀品格。

但苏轼没有想到,有人竟然借此诗大做文章,指控他有不臣之意。《宋史·卷十二·下》:“……元丰中,轼系御史狱,上本无意深罪之。宰臣王珪言苏轼有不臣意,因举轼《桧》诗‘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之句,对曰:‘陛下飞龙在天,而求之地下之蛰龙,非不臣而何?’上曰:‘彼自咏桧,何预朕事?’珪语塞,遂薄其罪。”

王珪的意思是:“皇上是飞龙在天,苏轼却装着不知道,反而去求地下的蛰龙,这不是想造反是什么?”好在神宗皇帝的脑子还没有进水,回应王珪说:“人家苏轼在咏桧树,和我有什么关系?”

多亏神宗皇帝在此事上还算清醒,使王珪的挑拨、陷害没有成功,也使苏轼的这句“蛰龙”诗,最终没有在中华“文字狱”的历史上留下恶名。

关于乌台诗案及“蛰龙”,《宋史演义·第四十一回奉使命率军征交趾蒙慈恩减罪谪黄州》有一段文学性的记述:“会中丞李定、御史舒亶,劾奏知湖州苏轼怨谤君父,交通戚里,有诏逮轼入都,下付台狱。……同平章事王雱(p ān g),闻神宗有赦轼意,又举轼咏桧诗,有‘根到九泉无曲处,世间惟有蛰龙知’二语,遂说他确系不臣,非严谴不足示惩。神宗道:‘轼自咏桧,何预朕事?卿等勿再吹毛索瘢哩。’文字不谨,祸足杀身,幸神宗尚有一隙之明,轼乃得侥幸不死。”

《宋史演义》中的这段记述,比《宋史·卷十二·下》的相关记载详细、生动了些,尽管“宰臣王珪”变成了“平章事王雱”。尤其是“卿等勿再吹毛索瘢哩”一语,令人有了点赞的冲动。

宋人王巩《闻见近录》载:“王和甫尝言,苏子瞻在黄州,上数欲用之,王禹玉辄曰:‘轼尝有此心惟有蛰龙知之句,陛下龙飞在天而不敬,乃反欲求蛰龙乎?章子厚曰:‘龙者,非独人君,人臣皆可以言龙也。’上曰:‘自古称龙者多矣,如荀氏八龙,孔明卧龙,岂人君也。’及退,子厚诘之,曰:‘相公乃欲覆人之家族耶。’禹玉曰:‘它舒亶言尔。’子厚曰:‘亶之唾,亦可食乎!’”这些记述说明,宋神宗及其身边有公正心肠的大臣,对龙象征的多义性是了解的、清楚的。也就是说,宋代的精英们知道、明白:龙非帝王所独专,龙没有被帝王垄断,龙不光可以象征帝王,还可以象征人臣、人杰,以及天象、物象、事象等等。

上述之外,苏轼还被北宋著名政治家、文学家王安石称为“人中龙”。据北宋释惠洪《冷斋夜话·卷五》中记:“舒王在钟山,有客自黄州来。公曰:‘东坡近日有何妙语?’客曰:‘东坡宿于临臯亭,醉梦而起,作《成都圣像藏记》千有余言,点定才一两字。有写本,适留船中。’公遣人取而至。时月出于东南,林影在地,公展读于风檐,喜见眉须,曰:‘子瞻,人中龙也!’”这段话中的“舒王”是王安石的封号,“公”是对王安石的敬称。 □庞进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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