扫舍
日期:2025-01-15   来源:陕工网—陕西工人报

  过了腊八就是年,腊八一过,渭北的乡村就悄悄忙起来了。这时候,母亲便开始絮叨:“没几天过年了,咱家该扫舍了。”长大些我才知道,母亲只是在提醒当教师的父亲。每年腊月扫舍,母亲要等学校放假,我们姐弟几个和父亲回家才好开展。

  记忆中,我家扫舍好似打仗,而母亲就是这场战役的总指挥。

  扫舍那天,母亲早早起来便开始忙个不停。我们起床时,袅袅炊烟和浓浓饭香已在院子弥散开来。饭后,一年一度的扫舍在母亲的精心组织下,有条不紊地展开了。选一个天晴的日子,母亲就像领导安排工作一样给我们分配任务,不容商量,父亲和我们都得服从。

  扫舍的目的,用母亲的话说,一是为了家的洁净,二是驱逐一年的晦气。扫舍一般分三步骤:一是扫,屋内屋外彻底清扫;二是刷,对屋内墙体刷白;三是抹,用抹布对门窗、桌椅、板凳、灶具油渍污垢清理,要做到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利利索索。年年如此,顺序不能颠倒。

  小时候,家乡住房多是土木结构的厦子房,烧火做饭又大多燃烧柴草,一年下来,纵使崭新的房屋也会被熏得一团漆黑,甚至屋顶上还有黑黑的烟油滴下。父母承担了这最艰苦的活儿,打扫时得戴一顶草帽,手持一根绑着笤帚的竹竿,人还要登高仰首,一笤帚一笤帚地扫,时间长了,不堪其累。母亲够不到的厦房高处由父亲清扫,父亲清理顶端旮旯的灰尘和蜘蛛网,不留任何死角,低处的墙角和地面由母亲完成。

  那时我们还小,大多时候只能袖手旁观,但有时也干力所能及的活儿。一会儿帮父亲去取墙上落下的镜子框框,一会儿接住母亲递过来的盆盆罐罐。到了刷墙环节,母亲会按比例将白土块浸泡在大铁盆里搅拌均匀,再用塑料小盆舀少许,送到父亲手里。

  白土是前几天母亲在老家北山背回来的。北山附近有一处盛产白土,白土窝子就在半山腰一片荒草甸里。每年腊月,远近的人都去那里挖上等的白土。母亲天不亮出门,太阳落山后才背着两袋子白土回家。也有人家为了省事,用当地的黄土代替,但刷出墙的效果就差远了。母亲爱干净,又能吃得下苦,我家刷墙年年用白土,刷出的墙自然光洁亮堂。

  刷墙时,母亲仿佛是一位资深的美术师,在属于自己的宣纸上挥毫泼墨,手中的拖把成了表达感情和艺术张力的画笔,再蘸上纯净的白土浆液,动作自然流畅,画面浑然一体。长大后我才明白,刷墙不仅是体力活,还是个技术活,刷得不好就像麻子脸一样,坑坑洼洼,难看极了。微风吹过,新刷的土墙便干透了,我家土屋顿时亮堂了许多。

  抹是扫舍最后的环节,这一环节大家一齐动手。我和姐姐、弟弟抹桌子、擦玻璃,父亲照例抹高处的窗户、门框。厨房的灶具则由心细的母亲独立完成。

  扫、刷、抹并不是扫舍的全部。母亲会对大家的劳动成果进行检查验收,爱干净的母亲对我们干过的活儿总是不很满意,不断返工。有时,她意犹未尽,东瞧瞧、西看看,发现屋内土炕围子经过一年风吹日晒已残损破旧,便用半碗糨糊,拿出父亲从学校带回的一沓旧报纸,往刚刷过的土炕围墙上贴报纸。

  窗格上的白纸也被撕下,换成崭新的。往新窗纸上贴窗花的任务交给手巧的姐姐。假期,姐姐利用空闲剪出好多窗花,有吉祥祝福的,有小虫小鸟的,有民间传说的,真可谓丰富多彩,富有寓意。窗纸、窗花一贴,立马有了情趣格调,把农家小院烘托得既美观又温馨。最后,在主屋墙上要张贴我们的奖状和几张新买的年画,奖状当然要贴在墙正中位置。

  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年味也越来越浓。终于,我家一年一度的扫舍完美收官,一切安排妥帖,父母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扫舍是一项劳动,更是一种仪式。扫除旧尘,既是物质层面的除旧迎新,也是精神层面的欣欣向荣。一家人在温馨的房中围在一起,在次第响起的鞭炮声中,新年的气息便浩浩荡荡蔓延开来。

  (作者:邢根有 单位:富平县刘集镇人民政府)

责任编辑:白子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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